际水觉得自己不是被委派,而是被贬谪。这样说实在更恰当一些。
星启学院A班临时班主任,她的职务。眼下这些任务更像一个庞杂麻烦的大型游戏,一些杂乱繁琐的关系零零碎碎在面前一一陈列,有点恶心。
际水软在办公椅上,僵硬的胳膊愣愣撑着头,突然感到头顶发凉,莫大的虚无感包裹着她。私人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棕红色檀木桌,漆白墙壁,藏青色窗帘,亮黄橘色灯光,一排三层书架满满当当放着书,窗边墙角各有一盆要死不活的绿萝,窗外则是一片樟树蔓延的暗绿色茂密树林,当然,办公桌的抽屉里照例塞下了各种牌子的巧克力。
不觉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干涩,像被硬塞了一瓣没有水分的柚子在嘴里,食之无味,寡淡之至。际水往桌上精心摆好的圆形镂空木雕铜镜瞥去,一张没有精神而苍白憔悴的脸,笑得勉强干涩。
这鬼地方还和以前一样无聊啊。
此前她不愿意提及的禁忌,被尘封的久远记忆,犹如洪水猛兽,淹没一切她拼死喊出的声音。
为什么?
如今她又回来了,难道要她用刀子把血淋淋的伤疤割开,公之于众吗?
要她把头死死埋在快要窒息的空气里勒住脖子去赎罪吗?
魂灵死了也不安分,又何必怨念极深地索命,落得个漂浮不定,魂魄尽散的下场!愚蠢!可悲!这世间又有什么值得留念?财富?爱欲?还是说那些个枯枝烂叶、悬崖绝壁的无趣风景?也可能是自己活得太久,今夕何夕早不去在意,自然不懂凡尘世人挂着最后一口气游走飘荡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了吧?喜怒不形于色,心底壮阔大海无边无际,若是石子柳枝惊入,细小波澜也不过转瞬之间,不至忧愁烦恼而已。
年年岁岁几近无欲无求,如听话的机器一般重复做着自己不可理解的事,想来还真有种惨淡的可怜……
会厌倦吗?她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
不觉入夜。
月光静静从窗口透进来,印在窗沿上有一圈小小的红色斑点,慢慢向里移动,细微不察。
际水正无奈摆弄着木铜镜,倏忽有股不明来意的风从窗子缝隙里滑进来,直溜溜撞在她脖颈上,细微凉意恍然炸开,那窗外高树树叶开始扭曲摇摆,剧烈在月光下痉挛似的抽动。
远处又有一阵阵像是虚化模糊的**耳语快速飘散开来,急急在窗外晃荡后消逝得毫无痕迹。
风还在吹,从微风到大风,从凉意到刺骨,树丛地上石子碰撞,砰砰砰,砰,砰砰,树叶被狂风扯下,嘶嘶嘶,不知哪儿下了雨,声音混乱不堪,办公室的橘色灯光慢慢暗沉下来,愈显月光诡谲。
“南王镇主在此,尔等岂敢造次!”
南王镇主?知道她的这个身份,在这里,只有一人而已。
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
来人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西装,身材修长,微弱灯光的阴影下依稀见得高挺鼻梁和深陷眼窝,亮黑色卷发遮住半边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半框眼镜,眼里神色却隐藏在黑暗中。倒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脸部线条实在过于精致了。
不过,更令人瞩目的是这人周身强大的震慑力。此人不过话音刚落,便狂风骤停,诡异声响骤息,片刻之后,有一两句瘦弱的应答颤抖着传来,又像是一声低沉的嘶吼。而后一阵沉寂,直至头顶灯光重新亮起来,窗外带着殷红的月光却淡下去了。
“您可来了,我在这小房间待得太久,那些东西闻到了我的气息了吧,都接连赶过来,真是饥渴啊。”际水放下手中的木铜镜,双手按住桌子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您有心了,摆设什么的还和以前一样。”际水朝那人淡淡地笑了笑。
这种鬼地方,不知道藏着多少邪祟,关押着多少无辜的魂灵。它们无法正常思考,只不过游离着偷偷拿走人世间生灵活气,来滋养可怜的执念罢了。它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什么。
际水本不想理会这些不堪一击、只会卖弄小把戏的邪祟。可这里是星启学院,在外界看不到的地方,那些不会独立思考的东西会死死粘住她,尽管它们于际水而言不过低级到毫无杀伤力的鬼噬,可一只一只扑过来,要是一一应付,实在就太麻烦了。
那人推了推眼镜,看向窗外。“那些东西暂且不会过来。”又转头望向际水,“大人让我转达给你慢慢推进,不用太过着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学校还是尽量低调的好。”
“明白。”
“有个孩子下个月会来星启A班,协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