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边沿,姿势带着一种奇特的疏离感,却又自然无比。暖黄的舱内灯光温柔地包裹着她。她换回了再普通不过的校服:纯白色圆领T恤外松松垮垮套着深灰色敞襟运动衫,下身是同色系的深蓝色校服运动裤,裤脚宽松。脚上是刷洗得微微泛旧的纯白色帆布鞋。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看书,没有玩手机,只是微微歪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下方旋转的木马、远处巨大海盗船船头升起的彩色雾气,还有散落在场地各处的、像星河洒落般的缤纷灯饰。城市的灯火在她眼底铺开流淌,像一片遥远而温暖的星海。霓虹的光点在她冷白的侧脸上流转变幻,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朦胧的光晕。
夜风似乎穿过了轿厢缝隙,拂过她额前一缕散落的细碎发丝,轻轻飘动。车厢安静地爬升,视野渐渐开阔。平台上的人群渐渐变成移动的彩色光点。
她就这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我和林筱雅的存在,只是空气里流动的微尘。
林筱雅抱着巨大的兔子背包,愣愣地站在门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又看了看窗边那个专注看风景的身影,脸蛋微微泛红,眼神里掠过一丝局促和不知所措。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放轻脚步,像怕惊扰了什么,蹑手蹑脚地走到我对面、远离夏凉那一侧的窗边座位,抱着兔子背包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位置离我更近一些。
她把巨大的兔子背包侧放在身边充当护栏,微微侧着身子,也和我一样,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逐渐开阔、璀璨的夜景。只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兔子耳朵上的绒毛,泄露了一点小小的尴尬。
轿厢内的空气带着一种微妙的凝滞感。林薇那个咋咋呼呼的开关好像被关掉了,世界只剩下缓慢上升的机械音和窗外隐约的欢乐噪音。
夏凉那边是彻底的寂静画卷。
我和林筱雅这边,空气也安静得只剩下呼吸。或许是我的错觉,我似乎闻到了一丝非常非常淡的、清爽的皂香混合着某种极其冷淡的、像冬日新雪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从窗边飘散过来。
我无意识地用指尖蹭了一下掌心那片粉色小花创可贴。伤口闷闷地跳了一下,提醒着之前的混乱。但此刻被这片安静的暖黄灯光和窗外流光溢彩的世界包裹着,那份灼痛好像也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
林筱雅悄悄转过头,视线从窗外滑落,最终越过兔子背包的绒毛,停留在我贴着创可贴的手上。她那双清澈的杏眼眨了眨,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把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一点,重新看向窗外。
摩天轮抵达最高点。巨大的音乐喷泉正好开始表演,水柱随着悠扬的旋律冲上高空,在激光和彩灯的渲染下,化作流动的金色、紫色、蓝色的光谱,又缓缓落回水幕中,碎成万千光点。
整个城市最璀璨的灯火铺展在脚下,盛大而安静。
在这个缓慢旋转的、小小的灯光盒子里,奇异地笼罩着一种与之前所有混乱、尴尬都截然不同的氛围。它是安静的,带着一点突如其来的距离感,却又莫名地被梦幻的光点和温暖的光晕调和着。
夏凉依旧侧对着我们,像一座安静的发光岛屿。只是在这片安宁里,我的余光似乎瞥见,她那只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苍白而骨节清晰的手,似乎在她专注凝望下方最辉煌的喷泉升起时,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光影流淌,快得如同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