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痕劫·澜初醒
冰冷!
无孔不入、砭肌蚀骨的冷,如活物般从足心顺着僵死的双腿一路向上,蜿蜒盘踞,直抵被冷汗浸透的背脊。?3/捌,墈·书/蛧- ^庚′辛·醉¢快?那坚硬冰冷、布满细微砂砾感的粗砺石龛壁面,此刻竟成了唯一可以依凭的死物。后背死死抵着它,每一次胸腔因竭力压制腥甜而剧烈地起伏,都将冰冷的刺痛更深地楔入皮肉。
死死捂住口鼻的右手掌心下,牙齿将下唇更深的咬痕撕开,更多滚烫的铁锈味道在口腔里弥漫。那股几乎焚毁肺腑的、混杂着陈腐腥韧与同心结异香的腥气,以及自身血沫的滚烫腥甜,在喉管深处残酷地交织,如同剧毒的藤蔓疯狂绞缠!每吸一口气,都是对这脏腑更深一寸的凌迟。
身体在无法自控的痉挛中痛苦地蜷缩、佝偻下去。喉咙深处被强压的反刍欲顶得生疼,胃底冰冷绞痛,每一次强抑下的抽搐都牵引着后背冰冷的石壁摩擦出细微而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朽木。眼前的黑暗如同被泼入浓墨,疯狂旋转!唯有左手心死死攥着的那个同心结,如同烙进骨血的一块岩浆,滚烫与彻骨的寒意在灵魂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疯狂交织碰撞!
同心结!
那纠缠的、褪色的、烙印着漫长年岁印记的诅咒!像一条烧红的铁链,死死缠缚勒紧了她早已破碎的心脏!
十年!
一个尖锐无比、带着血槽的嘲讽,反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穿刺!
是了!十年!她沈惊澜嫁入顾家,顶着相府嫡女、大理寺卿正妻的尊荣,相敬如宾,生儿育女!十年间,她将这座宅邸打点得如铁桶般稳固、如珠玉般华贵!她是他仕途攀援路上最得体的装饰、最稳固的基石!
而这冰冷的同心结上盘踞的执念……却丝丝缕缕、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远超过十年的深情与纠缠!
在那深不见底的暗格深处,在层层包裹的丝帛囚禁之下……它像被埋葬的活物,汲取着秘密的养分,日日夜夜嘲笑着她这个所谓的“正妻”!
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面影……一个在她踏入顾府大门之前,就已牢牢占据了这个男人心底最幽深角落的……女人!
“嗬……”
一声极度压抑、仿佛肺腑被强行撕裂的破碎喘息,终于挣出被堵死的喉管。
就在这痛楚翻搅、天旋地转的当口——
“吱…呀——”
一声拖沓干涩、带着清晨露水潮气的异响,猝然从不远处垂花门内侧的方向传来,刺破了这片死寂!
是沉重的门枢被强行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拖曳声,杂糅着几个妇人刻意压低了却依旧掩不住疲惫埋怨的对话!
“……这春露重得很,鞋子都快湿透了……”
“……可不是,天没亮透就得洒扫……”
“……快些吧,夫人那头该起身了……”
是府里轮值下房的粗使婆子们!
她们打着呵欠,脚步拖沓地穿过空寂的中庭,正朝着这西边廊下花木集中洒扫的水井方向挪动!
那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如同冰冷的井水,兜头泼醒了沈惊澜在巨大痛苦中近乎麻痹的神智!瞬间将她从那窒息的地狱边缘,狠狠地拽回人间!
夫人!
该起身了!
这四个字,带着冰冷的职责,如同无形的钢针钉入脊椎!她那因痛苦而佝偻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要溃散的意志被这外界的冲击瞬间强行凝结!
不!
绝对不能!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狼狈!看到她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她手中攥着的这足以将她彻底打入深渊的、耻辱的秘密!
求生的本能如同狂暴的兽,瞬间压倒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猛地直起腰背!那因痉挛佝偻而冰冷僵硬的骨骼肌肉发出无声的悲鸣!一口浊气被强行咽下,将喉头翻涌的腥热死死按回灼烧的脏腑深处!几乎在同一个刹那!
她的左手——那只始终死死攥着同心结和撕裂丝帛的左手,如同闪电般,带着一种超越极限的稳定和决绝!猛地一翻!宽大滑腻的云锦衣袖如同黑暗的旋涡,将掌中那块散发着惊心动魄气息的、触感坚硬而冰冷的“罪证”——同心结连同那破碎的丝帛封套——瞬间裹挟、收紧!
黑暗的织物彻底吞噬了那点令人魂飞魄散的“朱紫”!
动作快得匪夷所思!袖落之时,掌心只剩下一点冰冷汗湿的轮廓,和同心结坚硬的棱角透过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