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之的是一片极度死寂的真空,一种声音被瞬间抽干后留下的耳鸣般的嗡响。
前后左右,所有低垂的头颅“唰”地抬起,像被无形的线扯动了木偶关节。几十双眼睛,充斥着纯粹、原始、毫无掩饰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我身上。那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我校服上烧出洞来。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如同退潮般从我脸上瞬间撤走,留下冰凉和一种暴露在毒日头下的眩晕。嘴唇发干发木,想咽一口唾沫,喉咙却像是被焊死了。她……说什么?指我?为什么?尘埃……独一无二?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中疯狂炸开,瞬间填满了所有思维空间。
空气被无形的东西紧紧攥住。
夏凉仿佛对自己制造的这场无声风暴毫不在意,那只指向我的手从容地收回。她甚至微微偏过头,对着讲台上完全呆滞、显然在巨大冲击下不知该如何接话收场的物理老师,唇角再次牵起那个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弧度。
她的声音比刚才略微高了一线,清晰、冷静,带着一种谈论寻常现象的坦然陈述,却如同冰锥钉入了教室的死寂:“老师,我说的不对吗?” 她冰凉的视线再次落回我身上,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近乎甜美的弧度。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专注,“他看起来不是很有潜力的样子吗?”
物理老师张着嘴,像个误吞了灯丝的壁虎,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嗯……”这样破碎无意义的音节。她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急促地逡巡,混乱又局促。
夏凉满意地垂下眼帘,不再关注老师的窘迫。她从课桌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花纹的保温杯。那杯子的材质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低调柔和的金属光泽,显然是精心挑选的。她拧开杯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在满教室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将那保温杯里的滚烫热水,注入我那只磕掉了漆、歪倒在桌肚旁、还装着半壶凉水的旧水壶里。
水流的汩汩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像一个清晰而冷漠的倒计时。冒着热气的纯净液体冲击着壶壁,漫过之前的水位,很快就注满了壶内每一寸空间,首至溢了出来,沿着水壶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沾了些粉笔灰的水磨石地面上。
她没有停,仿佛要把这“潜力”用滚烫的热水完全激活。首至水位漫到壶嘴边缘,才轻轻收手,盖回杯盖。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仿佛刚才注入的不是沸腾的开水,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白水。做完这一切,她重新翻开桌上的物理书,纤长的手指优雅地捻过书页边缘,动作从容得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引爆全班的定点风暴从未发生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低垂的睫羽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安静美好得不似凡人。
然而,那滚烫的水流注入我冰冷旧水壶的声音,那壶壁升腾起、模糊了我视线的灼热白雾,却像无形的烙铁,带着夏凉的冰冷笑意和那句“潜力”,狠狠烙在了我的感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