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字句,胸口如压巨石。
当年面见时,他就知道阎赴是百年难遇的经世之才,此人不仅看透了大明顽疾,更可怕的是,他连变革路径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清丈田亩、追缴隐户、裁撤冗官。
每一步都直指既得利益者的咽喉。
可惜啊徐阶在心底长叹。
此子终究太过刚烈。
天下事岂是凭一腔热血能改的?
即便强如张居正,如今也只能在书信中隐晦提及清田亩、核户籍。
而这阎赴,竟妄想以匹夫之力撼动百年积弊。
严嵩冷眼旁观徐阶的沉默,看不出神色。
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两年前亲眼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自己虽然忙着将夏言钉死,但也曾经亲眼见到过那个三甲末尾,沦为京师笑柄的同进士。
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破旧布袍,站在来来往往,意气风发的举子中,竟看不出丝毫窘迫。
当年他何尝没有招揽此人的心思?
可惜。
暮色中的紫禁城如巨兽蛰伏。
徐阶攥着袖中那份被冷汗浸湿的奏报抄本,突然想起阎赴此人曾经谈论的姿态。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当年他意识到此处时,曾笑书生狂妄。
如今再看徐阶仰头望向陕西方向,恍惚间似乎看见烽火映红天际。
那个被皇帝亲手黜落的魁梧书生,此刻正挥刀斩向这个腐朽的世道。
“你到底是为了曾经的抱负,还是只因为皇帝亲自罢黜你?”
他思索了许久,终于苦笑着。
明明是朝廷命官,只要按部就班,总有机会的。
这样想来,此人心高气傲,怕是因为当今那位皇帝陛下亲自下笔将他打落一甲?
“终究是目光短浅了”
老官吏自嘲地笑了笑,佝偻着身子钻进轿子。
谁知道真正短视的,是不是他们这些自以为能永远维持现状的聪明人?
可他更清楚一点,阎赴若当真造反了,以如今的大明国力,区区一个延按府,没希望的。